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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直白了吧:P

崖山前(撒穆主,米妙辅)42

【自己把自己写哭了。


留白的二十天,战役很多,不得不割爱。

比如常州五牧之战,可以参见米罗原型的《指南录 吊五木序》。


现实只有让人更扼腕的。】



四十二、除官


       “太后请知府大人就入殿相见。知府大人?米知府?”


       辰巳远远唤了他几声,他才惊觉是在叫自己。上月底从隆兴调他往平江府响应亚尔迪,莫名其妙封了他个工部尚书兼都督府参赞军事;月初焦山水师败绩、冥人兵分三路从建康直逼而来,他奏请北赴常州阻敌,却被急召回南、于临安郊外余杭驻卫,又受封浙西江东制置使、江西安抚大使,名头不一而足——别说这近侍,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只是如今“府”已陷了,还“知”何事?他摇头苦笑。


       殿中夕照沉沉,不见官家,只有四皇子、穆立于太后跟前,旁边亚尔迪因腿上重创,破例赐坐。那瞬额上伤痕未愈,瞧他来了,隐隐有内疚之色——原来郢州之后,皇子先不回宫,带着从樊城逃出的几十赣民赴隆兴府再投奔于他,一路并肩战至太湖边上。米罗深知常州为平江屏障,二城唇齿相依,尽管朝廷命他将全军召回,临行却仍从半年来所募几万义军中拨出三千精英派往支援——当日站出来替自己率这些勇士北去的,便是四殿下。可惜常州郊外五牧一役,朝廷所派两千正规兵士阵前溃逃,包括那几十故旧在内的三千猛士却几乎全部浴血战死,只剩了狄蒂斯等四人护皇子及其侍从才奔回临安。


       当夜,冥人屠常州城。


       如何怪得到皇子身上?他轻轻摇头,俯首见礼:“臣米罗参见皇太后、四殿下。”


       那纱织颊上有泪,似方哭过,欣慰道:“知府到了,我母子几人才安心几分。”


       她这话该是由心而发。焦山以来不过一个月,不仅中路下了常州、平江、嘉兴,冥人右路已连克潥阳、四安、广德,速速攻占了临安西北独松关;左路先陷了江阴、华亭,现又将澉浦围得水泄不通、从东北封住了南边对行在的海上援路。京中官员见大势已去、争相举家南逃,几日来朝堂之上竟已门可罗雀、无几人露面了。慌乱之中,她也曾使人贴出榜文,明言“颂圣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意在责此国难当头之时、内外臣子离次弃城之举,却哪有成效? 


       他喉间一动,感觉平白无故吃了记闷拳。


       樊城,回临安;吉州,奔临安;隆兴府,向临安;平江府,望临安……太后轻飘飘一句,倒似这半载蹉跎是他所愿,又将兄弟们郊外二十几日的扼腕待命置于何处?


       对上穆关切的眼神。他知他苦心,将到口边的话儿压了下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工部尚书要做些什么?凤凰山下建宫室,西子湖边营水利?那几日恰逢冥人停兵,眼前良机、胸中丘壑,他振奋得简直顾不上接那糊涂旨!冥人最初也不是兵多,为何至一州则破一州、至一县则破一县?颂圣建国之初,太祖宙斯为惩五代之乱重演,守内虚外,削弱藩镇,使得州县各自为战,难道不就是症结所在?目今虽失西北,但东南仍在,若官家能大刀阔斧、暂时恢复方镇制度,以广西增益湖南、以广东增益江西、以福建增益江东、以淮西增益淮东,分别建阃于长沙、隆兴、鄱阳、扬州等地大力众之城,则四镇相约、主动迎敌,必使得冥军变攻为守、疲于奔命,扭转我颂圣颓势指日可待!


       他在临安城郊听了一夜的蛙鸣。第二天清早,宫使来回——官家说了,尚书大人折子,意见阔远,不是一时一刻打算,待从平江府归来,再细细议罢……


       就当我米罗生而不识讽刺苦味。


       他报以紫发人一个微笑,扬声答道:“余杭三万士,誓死为太后分忧,”又向亚尔迪询问,“臣闻枢密副使麾下仍有可用兵士五万,行在其他王府散兵亦有两万……”


       对方未答言,脸上迅速闪过的诡异神情使他一愣,又听太后呜咽:“今日召知府入宫,倒不为别的,只因那人称白雁的冥将已到了皋亭山上,要见咱们颂圣‘勾当大事’之人。官家年少;亚副使刚于焦山跟这白雁交过手,又有伤,也去不得……我思来想去,就只有米知府能担此重任——”


       皋亭山距大内不过三十里,与余杭更近,米罗闻言一惊,不由脱口而出:“太后意思,难道竟是要与之议和?都中十万王师,若截其身后,则国事犹可为也,何故仓促应之?便是此刻那白雁攻将下来,臣与将士也愿拼死血战——”


       未待那纱织应答,亚尔迪先缓声道:“却是知府误会太后了。王师务宜持重,贼已至门前,既不攻来,必有所图。咱们不如先探探那白雁什么打算,若能博得缓机,又何必玉石俱焚?若不成时,再依靠闽广暂避出去,也未尝不可。”


       米罗听他似毫无在临安决战意气,不觉呆了。他少年渡江登科,无视童虎拉拢,也就一直没机会与亚尔迪熟稔,不深知他为人,也就读不明白他行事。刚欲回头看另两人反应,太后紧接着道:“是了,敌倍于我,若如金海攻破旧都之时,官家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可如何向先帝交待?今日便由我女流做主,拜米知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明晨到山上将那白雁所欲问问清楚,再做打算,”说到此,却指指穆,“侍郎熟悉那冥汗心思,也烦劳同走一趟,若得缓和缓和,我们母子亦感激不尽。”


       她虽然一面说一面拭泪,语气中却十分坚决。米罗心中惊惧,不敢胡乱应承、当这亡国之名,却也没法反驳。他听太后这末句不像,再看亚尔迪颈上胀红,穆脸上煞白,更是满腹狐疑。正困惑间,见旧友已恭敬行礼:“穆领旨。但有一言不得不讲。”


       那纱织恢复了平静,点头应允:“侍郎请讲。”


     “明日谈判,后果未卜;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太后若信得过穆时,还请觅良机,先着人护送二殿下与四殿下南去,若事有缓,再召回两位不迟。”


       是他伯伯所托。果然是穆啊……米罗在心中轻叹一声。


       太后不语。皇子瞬便出来圆场:“多谢先生挂念。二哥哥想是与我一样心思,官家在哪儿,我们便在哪儿。再说三哥仍在澉浦上头与敌周旋,待明日有了消息,我先请兵去海上接了他回来,咱们兄弟在一处,才是安心。”


       少年说得诚诚恳恳,殿中忽然寂静下来,方才那种种语斗倒显得幼稚了。


       米罗听他提到冰河,胸口一紧。两年前开战伊始,那皇子便飘荡在外,或护送军粮、或协助戍边,总不回行在,只留下一小仆,名唤雅可夫的,照顾三生石后小院,也常来文山和隆兴,又请自己示下、又询问自己是否有话带回临安。他有千言万语,却忍耐着从不叫他捎书信。


       只不过雅可夫机灵,常讲些那人近况——比如二月里那人从灵隐寺被接入宫。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还是你也和我一样心意,不愿借冰河之力?


       他既不再言语,太后以为默许,只说还要见人,便令他四个散了。米罗有心问问亚尔迪为何如此消极,可青年虽然一瘸一拐,却退得最快,招呼也不打,向大家唱个喏便转出门去了。另一头,瞬与穆边走边谈,似在谈论紫龙如何。他耐心等旧友过来,忽听清脆一声:“米罗哥哥!”


       他回首一望,殿门外头,贵鬼一头棕红乱发、火团儿似地飘了进来,将殿内阴霾一扫而空,不由惊喜,伸手将孩子直接抱起、于空中擎了两擎:“小贵鬼,可是找你家先生来了?上次见你,你话还说不明白,如今却已长了这么大?”又问他可曾习武、又问他是否识字。


       贵鬼落地时咯咯一笑,鼓起腮帮儿得意道:“我不仅识得字,如今还能对对作诗呢,”又跑两步过去拉了穆和瞬手回来寻他,“米罗哥哥,不信你考考我!”


       米罗沉吟片刻,看瞬一眼——皇子不是外人,率性笑曰:“‘我来属时危,朝野色枯槁。’小贵鬼,你若对得上这两句,哥哥就信你。”


       小娃思索一会儿,吐了吐舌头:“这两句却难,哥哥等着,我问我师傅来。”


       说罢竟答答仍跑出殿门外。米罗才纳罕,他又早奔回来,倚着雕花门扉朗声对:“‘倚君金华省,不在相逢早。’米罗哥哥偷懒,我师傅说了,这些都是杜工部的句子!”


       不在相逢早?米罗心里忽然一阵颤栗。


       身后辰巳却已又迎了出来:“国使这就请吧,太后等呢。”


       红扉另一边,那人燕眉尖颌,青发白衣,应声而来。经过他们三人,也不招呼,目不旁视、跟着太后那近侍径直去了。小贵鬼一面与那人挥手,一面扯自己衣角,问“艾扎克哥哥怎么不见”。米罗背身向着斜阳,在穆对孩子的柔声喝止中滴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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