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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直白了吧:P

P大记事(双子穆主)30【即番外第三】

【又是不明不白的一篇。

灵感是史昂化成点点星光之后、童虎那个倔强不肯回头的落寞表情,

让我瞬间爱上了他T.T。

另外,那些爱过的师长们啊。】


三十、

 

       史昂在闭架借了几本书,抬手看看与童虎约定的时间将到,便匆匆赶出图书馆东门向燕南食堂来。P大这座大图分为新旧两部分,前者位东,由特区的一位巨商出资、在百年校庆当年建成。史昂不是P大土著,没有在楼前立着伟人塑像的旧馆挑灯夜读过,所以反倒是对这神殿一样青白二色的新馆更为喜欢。

 

       尤其是雪后––––馆门前万籁俱寂,来往的学生为了避免踩到石砖上让人打滑的部分,连走路也是小心翼翼屏息凝神的。

 

       可是P市今年还没有飘雪。

 

       他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原来只比气象局统计的平均日期迟了一周而已,看来自己最近还真是心神不定。话说回来,这城市的初雪本就任性:从F大毕业初来P市的那一年,第一场雪居然十一月初就下来了。到那一天为止,他在XH社作英文编辑还不满四个月,少年时期的憧憬却已早早地被打碎,惊觉要在体制中容身,必得做到对人阿谀奉承、对事睁眼说瞎话。他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决心出国留学。那时没有新东方,也没有红宝书,申请海外大学要靠打跨洋电话和邮寄纸版文件。史昂利用上下班在公交车上摇晃的通勤时间准备了三个月,终于在次年二月收到了美国西南沙漠里寄来的一纸录取通知书。

 

       童虎似乎也是刚到,站在台阶上冲他挥挥手。最后一节大课已经开始,学生吃晚饭的高峰期过了,餐厅里清静了很多。

 

     “我给您叫份小炒吧,”史昂看窗口实在没剩什么能吃的东西,提议道。

 

     “不妨事,我吃这些就好,”童虎指指餐盘里的西葫芦块和拌海带,开玩笑似地说,“岁数大了,晚饭吃多了不消化。”他又转念一想,史昂比他小十多岁,还是壮年,为了等自己上完课、一直到这个点儿还没吃晚饭,人家也许很饿呢。于是两人商量着叫了一荤一素两个小炒,才捧着餐盘上楼坐下。

 

     “好久没有一起吃食堂了,”时隔多年又看到史昂和自己从同一个盘子里夹菜,怀念之情油然而生,“急着找我是什么事?可是戏剧所那边有什么问题?”

 

       因为十月某晚他们通过一次长电话,说起加隆和穆的事。

 

       史昂踟躇。“说来倒也相关,”他放下筷子,“童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跟院里说之前,想先跟您汇报一声。”

 

       童虎看他脸色郑重,不同于往日轻松倜傥,微微纳罕。

 

     “我打算年底就递辞职信,”史昂显然也在观察他的反应,“从春季学期开始,回F大教书。”

 

     “啊……”

 

       他们都是每日与文字周旋的人,必须出口成章。如果真要敷衍,他大可以说,不错的决定,你是F大出身,落叶归根,有理;或者打官腔,说,F大语言学挺强,但文学这块儿,还真得你去帮着加强加强。可是面对着那双澄澈的玫瑰色眸子,他却觉得心中空空如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楼下传来棉门帘子拖地的沙沙声,北方特有的御寒之术。不知道是吃完饭的人离开,还是比他们还晚到的人匆匆赶来。

 

       逝者如斯。他们在机场第一次见面,居然已经是近二十年前了。

 

       与书香之家出身的史昂不同,童虎的父亲是海军,母亲也在舰上工作,从小在海风中长大的男孩子为什么迷上了书本,谁也说不清。不知是不是因为军港比较开放,海军小学和中学里,恰巧都有那么一两位爱折腾的老师,某种狂热席卷全国之时,他们这群穿水兵服的小娃竟能如覆巢下的完卵、无忧无虑地参加着英语演讲比赛、英语话剧表演。少年时代,他从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些伊迪斯华顿、高尔斯华绥的原本,渐渐明白只要将它们裹在其他的书皮儿里读,也没人会睬他。

 

       童虎一直觉得自己幸运,一辈子得以在象牙塔里、没经过大千世界的纷纷扰扰:到了合适的岁数,国家恰好就恢复了高考;P大四年毕业,他顺理成章地留校任教;院里和常春藤名校Y大开展合作的第一年,他也立即被选作访问学者赴美。

 

       Y大派去机场接他的,就是史昂。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童虎记得太清楚了,乱絮之中,史昂一头显眼的青色长发,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在前面。走到一辆几乎被雪重新埋上的小车前,那人猛然回头,粲然一笑:“这就是我的坐骑!童老师,您别笑我哦。”

 

       风雪茫茫,他这才看清那青年的瞳仁的颜色,很特别。

 

       高速上车行缓慢,他们好多话题可聊,却不觉得烦闷。童虎得知史昂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马上将满二十五。他也刚刚到Y大读博,之前一年则在西南某个炎热的州立大学拿了个硕士学位。

 

     “那个州有个说法: ‘There are only two seasons here—one is summer; the other is Hell.’”史昂脚上边点刹,边自嘲地笑,“不过您要是偶而想去大峡谷什么的转转,我倒能提供一些信息。”

 

       暑假里,他真的陪童虎飞到了那国家公园。峡谷南边三小时,是以红石著称的小镇赛多纳。美国人戏称,“上帝为人类创造了其他地方,却为自己保留了Sedona。”旅馆里,他洗澡之后光着上身走来走去,童虎注意到他领口处古铜和雪白一线分明,一定是读硕时的晒痕还没消尽。

 

        他们研究的国别一致、时期相近,所以那两个学期有好几门课是一起听的。童虎性子随和,教学多年,课上要做些presentation之类的简直是轻车熟路,再加上发言时温文尔雅、涉及到敏感话题态度不卑不亢,所以很容易就获得了异国同仁们的敬重。相反,史昂虽然才博一,却一脑子主意,听讲时龙飞凤舞地做些笔记,讨论时经常跟教授辩得脸红脖子粗。课间他不在,童虎不小心听到过白人同学议论,说Sion酷得简直“不像个Asian”。简直无法定义这是对史昂的褒还是对亚洲人的贬。

 

       从一个餐盘里头夹菜,大概就是那时养成的习惯。史昂跟他一样,不喜美国大学餐厅里的汉堡薯条,所以常常载了他去Y大附近的中国超市买菜。那年的春节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两个人约好一起吃年夜饭。童虎上下午都有课,午休时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因为妻子二月就要分娩。

 

     “怎么这么突然?”他问这话时感到喉间格楞格楞地响,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

 

       对面的史昂稍稍侧着头。他有这想法倒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童虎开口。他生性不受拘束,但也知道太左和太右一样危险。近几年来系主任哈迪斯做的很多调整,他都不喜欢––––他史昂当然知道古典学在西方大学中的基石角色,但比起强迫外院的学生去从头学习希罗语言哲学,他却更希望P大能单设一个古典系。本系师资的中坚力量,如正当年的阿波罗、亚提密斯等大多是P大土著,自恃学术血统纯正,讨论中都无条件地支持哈迪斯。几次三番,史昂心里也没意思起来,索性如闲云野鹤,只着眼于学生。近几年来,他渐渐地连博士答辩委员会的主席也懒得坐了,F大跟他接洽过好几次,他都拖着,想着穆毕业之后再做打算。那孩子和自己研究的东西相近,如果系里突然空出个位置,虽然没有海外留学经验,但说不定能留校。

 

       前两天突然接到个电话,博士时期的同学雅帕菲卡,现在UCLA戏剧系任教的,一直和他保有邮件联系,问他是不是有个学生叫穆。

 

       史昂惊讶:“是我带的博士生,怎么了?”

 

       雅帕菲卡答,感恩节后有个出版商来系里谈项目,帮穆递了一份简历。他看见这学生本科和硕士的导师都写着Sion,所以问问。他觉得穆的功底不错,碰巧下个学期英文系空出个助教位置,不知史昂觉得联合培养可行与否。

 

       史昂当然说好。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也自由了。

 

       他们一路沉默,穿过静园草坪散步到湖边。民主楼上灯火通明,远远传来歌声,该是孩子们在为今年的“一二九”合唱排练。外院的学生虽不是专业,但因为是学语言的,懂得怎么发声,所以每年都是第一名。他们在练《燕园情》,P大古怪,无官方校训,常年拿八字真言滥竽充数;无官方校歌,一直用这首曲子当作比赛的保留曲目。歌词古旧,学生们一代一代唱什么“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我们走向城镇乡野……”

 

       这园子里的聚聚散散、离离合合。

 

       想起911过后,他一时冲动给留美做博士后已两年的史昂发的那封邮件:“那边太危险了。回来吧。”他没想到史昂回复得那么快。

 

       就像他现在决定要走,何等干脆。

 

       睫毛湿了。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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