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百炼钢化绕指柔的一章。
如果错过了流星雨,那就放束烟花吧。以前吃巧克力在糖纸上看到的句子,很是喜欢。
这文里,这样做过的,有撒殿、妙妙,和隆少。
要问为什么这公演都是侧面描写,那是因为大型活动和楼主八字不合呀:)
溜边主义。】
雅可夫稚气的笑脸化为幽灵,在重访紫禁城的父母身后盘桓不去;米斯狄娇艳的双唇紧咬,代替早逝的亡兄将命运的火柴点燃。炽焰般的灯光腾起,古与今、生与死、长与幼、善与恶,所有平日里被一分为二的概念瞬间在舞台上混淆,无他无我,万物轮回。幕落,演出厅的两条主要过道里、两位旗手突然奔跑而过、飞驰上台,一位挥P大校旗、一位挥外院院旗。
雷动的掌声中,负责为暂时离场的观众照明脚下的志愿者未能及时从舞台上收回目光,只觉耳边门扉一动,该是有人出去了。
那是侧门,窄窄一道走廊,因为距离后台更近,即便散戏,经过的观众也少。
加隆还不放心,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跟前,才深深呼吸几次。他仰起头、几乎将脸贴在玻璃上,佯做看雪。这个姿势没有破绽,他要哭还是要笑,应该没别人看得到。窗外黑白二色世界,雪确是越发紧了,对面燕南园里的几十只流浪猫们如何避寒。
一阵压过一阵的掌声,也许是在安可。
这声响盖过了身后来人的脚步声,不知是凭玻璃上的光影,还是凭空气里的幽香,仍然辨得出是他。他左手忙着拭泪,右手背到身后接住那人递来的微凉指尖。
“我这么悄悄地溜出来,也瞒不过你,”他狼狈虽狼狈,但想到爱人时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你把史昂老师他们扔下没关系吗?”
玻璃倒影中的穆,才是认真看雪的样子,手上轻轻用力,不贸然迈前半步。
加隆心中感激。他满满的感受,却解释得乱七八糟:“这中二的做法,没想到现在还保留着––––我和老哥入学时还没建这礼堂,新生汇演在当年的大饭厅,结束时也是各院系的旗子跟在校旗后头入场乱窜,记得大家吓了一跳,有几个调皮的,配合地去敲老生挂在墙上的空饭盒……”
他说到这儿掩了口,在穆面前回忆,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心态苍老。
谁知穆低下头吃吃地笑,接过了话头:“也有莫名其妙就改弦更张的时候。可惜咱们除夕上午就走,要不然午夜时倒可以再来凑个热闹。记得我入学那一年,是最后一次在这广场上跨年。湖边钟亭的大钟大费周章地卸下、搬来,十二点一到,克罗诺斯校长拿着小锤一通乱敲,大家就你拥我挤几分钟,然后一哄而散。大二时不知哪位一拍脑袋,说是怕学生冻到,就改到在这演出厅里头敲钟。变了味儿,我们寝室的那些人,再也没有参加过。”
原来他和自己的时代也有交集。加隆离校时,校长也仍是克罗诺斯,跨年也仍要在户外敲钟。
“刚才舞台上发生的,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呢?”紫发的爱人问得小心翼翼。
加隆明白穆的意思,虽然不属于自己,但能尽一己之力帮他人拥有,也是一种喜悦。既然错过了流星雨,那就放束烟花吧。
他动了情,在无人的走廊里低头吻他。
“然而我在途中,收获了更美的东西。”
他答应穆,回到演出厅里头不可以再狎昵,左一个领导右一个人物在傍,总不能给学生们和史昂童虎两位老师添麻烦。穆也让步,坐了他身边的空位子。老哥终究没有来。
与平日电影或演出散场不同,观众们还没有离开,因为作为P大不变的传统,活动后总要事无巨细地颁奖。纱织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特别贡献奖,瞬的剧本荣膺桂冠,而最佳导演则被执导紫龙浪漫小剧的奥路菲获得。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鼓掌更加起劲,看来是实至名归:这部局限于电梯间的别致小品,演员就只春丽扮演的“住在顶楼的姑娘”和王虎扮演的“管理电梯的男孩”二人,如此贴近生活的空间内,角色无法使用太过夸张的肢体语言。怎样让观众们集中体味一段又一段的对话而不觉乏味,奥路菲真的下了苦心。
青发的年轻导演在话筒前几次做手势示意,场内的喝彩声才渐渐平息。
“能在这个场合获此殊荣,我受宠若惊,”奥路菲举止自然,行动风致,学生们常年听惯了这类客气话,从他那儿再听一遍却又觉得不同,“不过功劳不能独占,我得向大家隆重介绍我们这剧的钢琴师,尤莉迪丝小姐。”
金发女子在大家心领神会的掌声和紫龙剧组成员的欢呼中翩翩登台。没人能够否认,使这部剧化为神奇的,是灵动的配乐。姑娘和管理员互相讽刺时的调皮旋律、两人各自独白时的感伤蓝调、以及试探和解时的温馨乐曲,居然都由她一人编写和现场演奏。
和大多数习惯用音乐表达灵魂的人一样,她在台上话不多,鞠躬两三次就礼貌地退了场。颁奖结束后、观众退场时,才由奥路菲引着来到隆穆二人身边。
姑娘私下却很豪爽,笑道:“加隆先生,严格算起来,我是您的师妹呢。”
细问之下,尤莉迪丝原来也是P大校友,艺术系钢琴专业前年的毕业生,起先在中央剧团工作,偶而结识了奥路菲之后,转战独立剧场。她一般只负责谱曲,这次听奥路菲说起戏剧所的缘由,才专门过来为学长助战。
因见加隆谢自己,她忙摆手:“该道谢的是我:这个本子确实聪明,读了之后灵感自然而然地迸出来,我也做得很开心。”她和奥路菲相视一笑,俏皮地说:“我总跟菲哥说,可惜这次活动都是外院人写本子,希望下次师兄能考虑将编剧人选也扩展到全校哦,咱们艺术系有好几位学戏剧的师弟师妹,手里习作不少,都跟我吵着想参加呢––––”
她正说着,忽然向大家身后招招手:“爸爸,你来!”
“这是我父亲,师兄不知道认识不?”尤莉迪丝见到老父,一下子变回了小孩子,挎着他的胳膊,还不忘向陡然紧张起来的奥路菲吐吐舌头,“他原来在咱们系工作,现在退休了,要不然也能为我们艺术系争取争取呢。”
十五年不见,拉达曼提斯微微发福、鬓边花白,苍老了很多。
加隆这还是第一次将他与“父亲”这个概念联系在一起,女儿簇拥之下、老人脸上闪过的、与年龄不符的惊慌和尴尬让他心里一软。他主动递出手:“拉达老师,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
拉达曼提斯赶紧接过他的好意:“我还可以。加隆,你这个活动办得不错!”
很难忽略他眼中的感激。加隆半是向他、半是向奥尤二人颔首道:“争取明年请咱们系的学生们一起来玩。”
目送他三人走远,加隆在熙熙攘攘之中环望四周:身后贵宾席间,P市戏剧界的名流塔纳托斯、许普诺斯两兄弟正与宙斯和哈迪斯相谈甚欢;舞台上,演员们犹未来得及卸妆、被前来捧场的同学和好友们拉着合影留念;米罗和卡妙两个远远地在过道边上和冰河、艾扎克讨论着什么;帘幕之间看得见一辉等人忙着收拾道具……一切都热闹得不真实。他有些倦了。
“回家吗?虽然晚了,但天气这么冷,咱们煮点汤面吃吧。”穆从他身边探出头,像小猫偷鱼一样建议道,“冰箱里我有备竹轮和平菇。”
“你不是需要参加孩子们的庆功会吗?”加隆惊讶。
“你不是需要参加大人物们的酒会吗?”碧色眸子里满满的笑意。
“走罢。”他们手拉着手,踏进了茫茫的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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